李勣一進入書房,便開門見山道:“承嗣,你知道軍中目前最炙手可熱的人是誰嗎?”
武承嗣想了想,道:“是薛大將軍吧?!?br/>
蘇定方叫道:“不錯,就是他,這幾個月以來,陛下不斷封賞薛仁貴,不僅將他封為平國公,還將他幾個兒子都封了爵。”
李勣沉聲道:“我們倆都覺得,將來與吐蕃國的戰(zhàn)爭,陛下打算讓薛仁貴掛帥?!?br/>
武承嗣沉默了一會,問道:“姑母對這事什么態(tài)度?”
李勣皺眉道:“也許是因為薛仁貴一直保持中立的緣故,皇后殿下并沒有反對?!?br/>
武承嗣沉吟不語。
蘇定方嘆道:“薛仁貴那小子打仗確實有些能耐,但我和老李都覺得應(yīng)該讓你掛帥更合適些,所以陛下問我們態(tài)度時,我們都沒有正面回答?!?br/>
武承嗣心中有些沉重。
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領(lǐng)兵的話一定比薛仁貴打的好,但他有善用火器的優(yōu)勢,尤其是對付吐蕃國這樣的對手,大炮攻堅效果更好。
更關(guān)鍵的是,薛仁貴一生最大的敗仗,就是輸給了吐蕃人。
李勣捻須道:“若是我們這時候強硬的支持你,只怕會起到反作用,承嗣,你自己是怎么想的?”
武承嗣深有同感,他現(xiàn)在鋒芒太盛,容易引起皇帝的忌憚。
這時候若是與薛仁貴爭奪領(lǐng)兵權(quán),既沒有把握爭到,還容易把自己架到火架上烤。
畢竟他也沒有把握打敗吐蕃國,到時候就算爭到領(lǐng)兵權(quán),壓力也會很大。
若是贏了,別人也只會說是應(yīng)該的,若是輸了,一世英名將付之東流。
倒不如讓薛仁貴上,他贏了也沒關(guān)系,畢竟他不是沛王的人,而且與他還有薛玉錦這一層關(guān)系。
如果他輸了,自己再去接手,就沒那么多壓力了。
想到此處,武承嗣說道:“既然陛下想讓薛仁貴領(lǐng)兵,那就讓他去吧,反正我還年輕,將來還有機會。”
蘇定方哈哈笑道:“不錯,拿得起放得下,好男兒就該如此?!?br/>
“蘇公過譽了?!?br/>
李勣微笑道:“承嗣,我聽說你在揚州練水軍,應(yīng)該不僅僅是為了對付幾個海盜吧?”
武承嗣笑道:“不瞞您老,小婿確實有其他打算?!?br/>
“你該不會是想打倭國吧?”蘇定方瞪眼道。
武承嗣目光一亮,冷冷道:“我的目標(biāo)就是倭國!”
蘇定方皺著眉頭,揪著胡子,想了好一會,說道:“按理來說,僅靠兩萬水軍就想打倭國,這簡直是天方夜譚?!?br/>
瞥了武承嗣一眼,見他面色沉靜,接著說道:“但根據(jù)你以往打過的仗,你做事總有著自己的用意,說吧,你是不是有什么倚仗?”
武承嗣笑道:“也可以這么說,不過那東西還沒有做出來,我現(xiàn)在只能先賣個關(guān)子?!?br/>
李勣笑道:“我知道,你從不做無把握之事,既然你不說,我們也不多問了?!?br/>
武承嗣忽然道:“對了,劉公怎么沒有和你們一起來?”
蘇定方臉色瞬間沉了下去,冷冷道:“別提他了?!?br/>
“怎么了?”武承嗣忙問。
李勣嘆了口氣,道:“前陣子你不是上奏罷免楊思儉水軍都督的職位嗎?劉仁軌在朝堂上站到了太子一邊,指責(zé)你做的不對,我和老蘇與他爭辯了一番?!?br/>
蘇定方黑著臉道:“自從這件事之后,我們就和他斷了往來?!?br/>
武承嗣深深嘆了口氣,縱然再大公無私的人,到了晚年,也不得不為家族考慮。
劉仁軌家族的利益已經(jīng)和太子捆綁在一起,就像蘇定方、李勣的利益和他緊緊綁在一起一樣。
在政治立場面前,友情顯得十分脆弱。
從今往后,劉仁軌可能都不會再支持他了。
李勣和蘇定方告辭離開后,李芷盈才總算洗完澡。
“夫君,祖父這么快就走了嗎?”
寢房中,李芷盈對著鏡子,一邊讓兩名侍女給她打理頭發(fā),一邊對著鏡子中的武承嗣問。
“嗯,他讓我們晚上過去吃飯?!蔽涑兴么鸬馈?br/>
李芷盈笑道:“夫君,等會玉錦可能會過來,聽她說行宮中有一個很大的湖,她約我一起去游湖,你陪我們一起去好不好?”
武承嗣奇道:“你幾時聽她說的?她又是幾時過來約你的?”
李芷盈揚了揚手,只見她手指上夾著一封信。武承嗣明白了,薛玉錦是派人寫信約自家夫人。
正要回答時,門外一名婢女忽然進來通報,說道:“王爺,公主殿下請您過去一趟?!?br/>
武承嗣揮手道:“知道了?!鞭D(zhuǎn)頭看向自家娘子,賠笑道:“芷盈,你看……”
李芷盈嘆了口氣,道:“既然表妹請你過去,你就去吧。不過晚上我們還要去祖父那里用晚膳,你可要早些回來。”
武承嗣答應(yīng)一聲,離開了小殿。
整座行宮以李治的乾龍殿為中心,武媚的坤鳳殿相伴左右,其他宮殿則眾星拱月一般,分布在兩座宮殿四周。
太平公主的宮殿距離武媚的宮殿很近,她的宮殿也比武承嗣的更大一些,而且這座宮殿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——瑾容殿。
武承嗣沿著青石大路一路向北,拐了幾個彎后,前方出現(xiàn)一座青磚碧瓦的宮殿。
這便是瑾容殿。
遠遠便能看到太平公主倚著欄桿,正在向這邊眺望,身后跟著名三十歲左右的英朗男子,正是張構(gòu)。
武承嗣加快腳步,太平公主也提著裙子向石梯下飛奔。
兩人靠近后,武承嗣正要說話,太平公主卻上前一個縱撲,直接摟在他脖子上。
身后的張構(gòu)瞧見太平公主和武承嗣抱在一起后,微微低下了頭。
“二表兄,這回你要怎么獎勵我?”太平公主笑嘻嘻道。
武承嗣聽她這么說,就知道她將這里的一切都辦好了,捏了捏她鼻子,笑道:“你是我妹子,幫我做點事不是應(yīng)該的嗎?”
太平公主糾正道:“不是妹子,是表妹!”
武承嗣不以為意,從袖中取出一支玉釵,道:“這是給你帶的禮物?!?br/>
太平公主嫣然一笑,道:“這還差不多,這玉釵哪里來的?是不是南方哪個小國進獻的?”
武承嗣表情微微一滯,道:“給你就拿著,哪那么多話?!逼鋵嵾@是繳獲火鳳社財物時,他順手拿的。
這樣的東西,他不好意思給自家娘子,給太平公主就正合適不過了。
太平公主沒有再問,將自己頭上的一支華貴精致的鳳釵取下,換上了武承嗣送的玉釵。
然后拉著武承嗣的手,一路來到瑾容殿的一間屋子里。
武承嗣和太平公主的親衛(wèi)都守在殿外,服侍的宮女太監(jiān)也都被太平公主屏退了。
殿內(nèi)頓時只剩下武承嗣、太平公主和張構(gòu)三人。
武承嗣立刻問道:“張構(gòu),找到你父親了嗎?”
張構(gòu)點了點頭,感激道:“父親就在行宮內(nèi),而且若非公主殿下相救,父親只怕已經(jīng)被他們滅口了?!?br/>
“怎么回事,你把這里的事詳細(xì)與我說說?!蔽涑兴藐P(guān)切道。
張構(gòu)道:“回殿下,是這樣的,我們來到行宮后,發(fā)現(xiàn)這里正在翻修,由將作監(jiān)負(fù)責(zé),而我父親被他們偽裝成翻修的一名工匠?!?br/>
武承嗣點了點頭,他早就知道,越王他們利用翻修行宮為由,趁機布置機關(guān)。
“在公主殿下幫助下,我和父親偷偷見了一面,將您的吩咐交代給他,父親將事情做好后,告訴我說他們可能要對他滅口?!?br/>
“公主殿下得知后,故意在行宮中找到一處父親修建的亭臺樓閣,命人將父親喊來,夸贊他修建的好,還說要向皇后殿下請旨嘉獎他?!?br/>
武承嗣暗暗點頭,這樣一來,他們便不敢輕易滅張啟明的口了,以防武皇后召見時看不到人。
武承嗣道:“那你爹現(xiàn)在在哪?”
“陛下和皇后殿下來的三天前,父親便被他們帶走了,不知所蹤?!睆垬?gòu)低著頭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