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聽馬蹄聲響,遠(yuǎn)處忽然來了一隊馬隊,為首之人翻身下馬,昂首闊步,走到顧楓面前。
那人神宇輝杰,高標(biāo)朗秀,端的也是位美男子。然而與顧楓站在一起,便如同輝月旁的星辰,較之黯淡不少。
張構(gòu)正疑惑這人身份,便聽周興笑瞇瞇道:“想不到他也來了。”
張構(gòu)忙問:“周兄,此人是誰?”
周興道:“他叫薛紹,是河?xùn)|薛家的人,城陽公主之子?!?br/>
場中,薛紹負(fù)著雙手,凝視著顧楓,一字字道:“虧我還將你當(dāng)做知己,沒想到你一直在騙我?!?br/>
顧楓目中帶著譏諷之色,道:“少爺是說召之即來,揮之即去的那種知己嗎?”
薛紹深吸一口氣,冷冷道:“跟我回去吧,也許我還能求二叔饒你一條性命?!?br/>
顧楓笑容不減,道:“只怕在下離開此處十丈遠(yuǎn),就會命喪黃泉。”
周圍之人聽到二人對答,都露出疑惑神色,周興更是雙眼發(fā)光,向前靠近了幾步。
薛紹四顧瞟了一眼,心知若是強行帶走顧楓,必有人阻攔。
正為難之際,忽聽一道美妙悅耳的聲音傳來:“你們在本宮府門外做什么?”
循聲一望,只見太平公主不知何時來到門邊。
她穿著一襲云錦宮裝,外披一件妝緞狐肷褶子大氅,手握圓扇,一雙妙目望向眾人。
瞧見公主表妹,薛紹內(nèi)心急跳了幾下。
他對太平公主頗有愛慕之心,然隨即想起眼前大事,忙揮去雜念,正要回話時,卻有人先開口了。
顧楓露出一個陽光般和熙的笑容,拱手道:“在下顧楓,特來參加公主殿下舉辦的文酒之會?!?br/>
“公主殿下,薛紹也是來參加文酒之會的?!?br/>
薛紹雖是太平公主表兄,但爵位很低,不敢以表兄自居。
太平公主奇道:“既然都是來參加文酒之會,為何不入府?”
周興朗聲道:“公主殿下,這位顧公子正在和其他才子們切磋學(xué)問呢?!?br/>
顧楓一直凝望著太平公主,臉上笑容足以讓大多數(shù)女子沉醉其中。
然而,太平公主目光只輕輕掃了他一眼,便挪到他處,令他微微吃驚。
“公主殿下,在下不自量力,想替您篩選一下參會的人物,這才與各位兄臺切磋一番?!鳖櫁鞲呗暤?。
太平公主目光又向他看了一眼,然而很快又挪開,忽然,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“咦!張構(gòu),你也來了嗎?身體好些了嗎?”
張構(gòu)喜出望外,急忙擠出人群,大聲道:“多謝公主殿下關(guān)心,在下傷勢已好的差不多了!”
太平公主點了點頭,目光再次四顧,轉(zhuǎn)了一圈,蹙眉道:“本宮記得還請了孫縣男,他還沒到嗎?”
聽到“孫縣男”三字,顧楓臉色一變,急問道:“殿下莫非找孫男爺有什么事嗎?”
太平公主斜了他一眼,沒有答話。
段之涯搶著出列,道:“回公主殿下,孫男爺也許過會就到?!?br/>
太平公主螓首微點,道:“外面風(fēng)這么大,你們都進來吧。等人到齊了,咱們再開酒會!”
一邊說著,一邊望著街頭方向。
如今還沒來的才子只剩孫浪一人,周興最擅察言觀色,立即道:“殿下,不如在下去催一下孫男爺,以免他忘了時辰?!?br/>
太平公主面露喜色,微笑道:“甚好!你快去吧?!?br/>
段之涯等收到請?zhí)娜硕加X奇怪。
無論是誰,接到太平公主的請?zhí)l還不是欣喜若狂,怎會忘了時間?
聽說孫縣男在蕭府中沒有地位,莫非是蕭家大小姐不讓他來赴會?
張構(gòu)等幾名沒有請?zhí)娜藚s未有想這么多。
他們都是來碰運氣,哪想真能參加文酒之會,心中被喜悅填滿,也就不在意別的事了。
眾人跟著太平公主來到大堂,里面早已置備好宴席。
分賓主落坐后,眾才子紛紛將近來所做詩詞拿出來,供太平公主品鑒。
然而,一圈品鑒下來,眾人都發(fā)現(xiàn)太平公主興致不高,話語極少。
顧楓忽然站起身,拱手道:“公主殿下,在最近作得一首名為“詠螢”的詩,還望殿下品鑒?!?br/>
太平公主心不在焉道:“好啊?!?br/>
顧楓來到廳堂中間,一邊踱著步子,一邊吟道:
“的歷流光小,飄飖弱翅輕。
恐畏無人識,獨自暗中明?!?br/>
眾才子雖對顧楓頗有不滿,然聞聽此詩,皆忍不住大聲叫好!
這首詩契合了眾人心思,他們對太平公主的酒會趨之若鶩,除了因公主殿下美艷動人外,更希望得到賞識。
然而,才子們雖叫好一片,顧楓心中卻直往下沉。
這首“詠螢”并沒有獲得太平公主稱贊,她支著下巴,目光仍舊望著大門方向。
眾才子都擔(dān)心無法取悅公主殿下,讓她覺得無聊,離席而去,都更加賣力的表現(xiàn)自己!
這次他們不再論詩詞,而是品論朝中大事。
段之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朗聲道:
“公主殿下,諸位!在下聽說吐蕃喇嘛不自量力,挑戰(zhàn)大慈恩寺的高僧,落敗而歸,這對我朝來說是一個良機!”
“什么良機?”太平公主眸光終于被吸引過來。
段之涯精神一振,大聲道:“咱們可以趁此良機,揮師西南,一舉擊敗吐蕃人!讓他們?yōu)榍址赴参魉逆?zhèn)付出代價!”
眾才子大聲叫好,太平公主卻又將目光轉(zhuǎn)向門外,仿佛對這個議題不感興趣。
段之涯頓時說不下去了。
一名葛衫書生從位子上起身,走到中間,拱了拱手,揚聲道:
“說起朝中近來大事,就不能不提平國公府被封之事,在下以為薛大將軍屢立戰(zhàn)功,僅因沛王之事被削去爵位,實為可惜!”
眾人都吃了一驚,薛仁貴的事是東宮親自操辦,此人竟敢在這里議論此事,膽量不可謂不大。
太平公主一雙秋水般的明眸又探了過來,微笑道:“本宮也以為有些可惜。”
她都發(fā)話了,眾人膽子頓時大了不少,紛紛出言為薛仁貴抱不平。
然而他們只提薛仁貴,絕口不提東宮,顯然還是不愿說出對東宮不利的言語。
畢竟東宮遲早坐上帝位,屆時,倘若有人將今日言辭扒出來,那就大大不妙了!
張構(gòu)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,只默默傾聽,不敢妄語。
然而,聽得多了,他發(fā)覺這些才子們的見識也不過如此,對己多了些自信。
目光游弋間,他忽然注意到顧楓。
自從剛才的詩詞沒有獲得太平公主賞識,他便低著頭不語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離他不遠(yuǎn)處的薛紹則緊緊盯著他,目中閃著冷光。
就在這時,太平公主忽然站起身,眾人立刻都閉上了嘴。轉(zhuǎn)頭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有人正向大門走來。
來的是周興。
“公主殿下,聽蕭家家丁說,孫男爺?shù)昧思辈?,恐怕來不了了!?br/>
太平公主臉色微變,悵然若失的坐回位子。
眾人皆心想:“莫非公主殿下看上了孫縣男不成?”心中充滿艷羨之情。
忽然間,只聽一聲大笑聲在廳內(nèi)炸響,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顧楓仰頭大笑。
薛紹見顧楓神色癲狂,恐怕即要將他爹的事抖出來,急道:“顧楓,你別胡說,現(xiàn)在跟我回去,還有轉(zhuǎn)機!”
顧楓止住笑聲,冷冷道:“你們也知道怕了?”
薛紹又驚又怒,知道顧楓已打算不顧一切的開口了,不再多言,離席飛快奔去。
段之涯本來正要問二人在說什么,瞧見薛紹行為后,哼了一聲,道:
“薛縣子好生無禮,竟不和公主殿下打一聲招呼就走!”
太平公主似乎還在為孫浪得了“急病”而失落,既沒有在意薛紹不告而別,也沒有在意顧楓的忽然大笑。
葛衣書生怒道:“顧楓,在公主殿下面前癲狂大笑,不覺有失體統(tǒng)嗎?”
張構(gòu)也覺得顧楓和薛紹二人,言行對公主有些無禮,正要出聲斥責(zé)。
忽然間,他瞳孔倏地睜大,只見顧楓雙眼之間,竟流淌著兩行熱淚。
眾人都吃驚的望著他,實在不知他為何突然淌淚。
顧楓深吸一口氣,朗聲道:“諸位可知國家最大的隱患在何處嗎?”
他雖然是在提問,卻不等別人回答,緊接著便說:“世家貴族便是國家最大隱患!也是天下最大毒瘤!”
周圍人臉色都變了,敢如此當(dāng)眾不留情面的抨擊世家貴族,這人難道不要命了嗎?
周興心思活絡(luò),立即想到:“聽說當(dāng)年顧玉章死的很慘,莫非這中間有什么隱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