沛王冷冷道:“原來你早就知道我與上官婉兒有勾結(jié),那你為何不告訴太后,莫非有意造成今日局面?”
武承嗣微微一驚,沒想一不小心,便讓沛王拿住話頭。向武媚看去,只見她目光平和,并未受挑撥。
太平公主急忙道:“你怎知二表兄沒有告訴母后?!?br/>
武媚淡淡道:“不錯,承嗣早已告訴本宮,是本宮一時不察,才讓這賤人有機可乘?!?br/>
沛王冷哼一聲,道:“武承嗣,你擅自將西討軍調(diào)了回來,倘若安西四鎮(zhèn)丟失,你便是我朝的罪人!”
太平公主怒聲道:“李賢,你每次都只會倒打一耙,若非你耍弄這些陰謀詭計,二表兄怎會領(lǐng)兵回來?”
沛王大聲道:“本王這是撥亂反正,只要成功,大唐再無潛在內(nèi)患,只會更加強盛?!?br/>
“你這是顛倒黑白!”太平公主怒道。
李賢不再理她,瞥了武承嗣一眼,道:“本王故意通過上官婉兒,告訴你安西四鎮(zhèn)布防已為吐蕃人知道,就是想讓你重新?lián)Q防,借此重創(chuàng)吐蕃人?!?br/>
然后搖了搖頭道:“只可惜你卻浪費了本王一番布置。”
武承嗣嗤笑一聲,道:“李賢,你不必裝模作樣,你與吐蕃人的原計劃,只是讓吐蕃人突襲安西四鎮(zhèn),援軍一到他們便撤,是不是?”
沛王心中一驚:“他怎么知道?”
“一派胡言!本王與吐蕃人虛與蛇尾,就是為了算計他們!這次他們大舉進(jìn)攻安西,我本想讓你領(lǐng)安西軍剿滅他們,只可惜你不顧外敵威脅,擅自領(lǐng)軍回來了!”
眾大臣聞言皆暗暗心驚,倘若安西四鎮(zhèn)失手,不僅絲綢之路斷絕,長安也會面臨吐蕃人的直接威脅!
武承嗣悠悠道:“李賢,你還真說對了,兵部得到情報,吐蕃國糧草車馬大幅調(diào)動,他們這回是真打算大舉入侵安西四鎮(zhèn)?!?br/>
李賢臉色微變,旋即大聲道:“你們都聽到了吧,武承嗣也承認(rèn)了本王剛才的話,如果安西四鎮(zhèn)丟失,他便是第一罪人!”
李勣對武承嗣極為信賴,倒沒有詢問,裴炎、劉齊賢等都問:“周王殿下,安西四鎮(zhèn)那邊不會出問題吧?”
武承嗣淡淡道:“諸位放心,西討大軍如今已抵達(dá)安西四鎮(zhèn),由薛大將軍親自統(tǒng)領(lǐng)?!?br/>
沛王驚道:“你將西討大軍分兵了?”
岑長倩忽然道:“周王殿下,我聽手下匯報,說您這次領(lǐng)了三萬軍隊返回長安,這么說來,馳援安西四鎮(zhèn)的只有兩萬人馬嗎?”
眾大臣剛松一口氣,頓時又提起心來,僅憑兩萬援軍,只怕難以對抗吐槽人的大軍。
武承嗣搖頭道:“不,馳援安西的是所有的西討軍,五萬兒郎一個不少?!?br/>
沛王怒道:“胡說八道,那你領(lǐng)回長安的軍隊是你變出來的不成?”
武承嗣淡淡道:“這三萬人并非西討軍,而是一萬左武軍和兩萬山東府兵?!?br/>
李勣微微一笑,他瞧見黑齒常之后,便猜到這支人馬可能是揚州的左武軍。
太平公主欣喜道:“二表兄,你快說說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武承嗣道:“離開長安前,我便派人去了揚州,將那里的一萬左武軍調(diào)來,又讓他們在路上征調(diào)府兵,組成一支三萬人馬?!?br/>
“西討軍到了會州后,我命大軍原地休整,同時下令讓這支人馬過來。然后我讓薛仁貴領(lǐng)西討軍繼續(xù)北上,我則領(lǐng)那支三萬大軍回長安。”
沛王愣住了,好半晌后,才苦笑一聲道:“好,果然是深謀遠(yuǎn)慮,本王輸在你手上不冤?!?br/>
武承嗣微笑道:“李賢,你不要搞錯了,如果只是為了對付你,我不必如此大費周章。我這些布置是為了對付另一個人!”
這一下不僅沛王驚住了,旁邊之人也都大吃一驚。
“二表兄,你是為了對付誰?”太平公主急問。
李勣反應(yīng)最快,眼中閃著光道:“承嗣,你是為了迷惑論欽陵嗎?”
武承嗣微微一笑:“正是!”
眾人皆聽不懂兩人在說什么,連武媚也忍不住問:“此話何意?”
武承嗣瞥了一眼臉色發(fā)白的沛王,說道:“咱們沛王雖然口口聲聲說要算計論欽陵,但真實情況,卻是他被人家吐蕃人給算計了?!?br/>
沛王驚怒道:“他如何算計本王了?”
武承嗣道:“你可能不知道,當(dāng)我到達(dá)會州時,有人向我暴露了你的計劃,希望我領(lǐng)兵折回長安!”
沛王一怔,隨即臉色變得更白,他并不笨,已經(jīng)明白泄露此事的就是論欽陵。
武承嗣繼續(xù)道:“當(dāng)初論欽陵與你勾結(jié),便打算利用你謀奪安西四鎮(zhèn)了。他假裝答應(yīng)你突襲安西四鎮(zhèn),打完就撤,實則暗中積極備戰(zhàn),打算一舉吞并安西四鎮(zhèn)。”
李賢怔怔出神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武媚冷然道:“李賢,你以為吐蕃人真那么好對付嗎?對他們來說只要咱們唐朝內(nèi)亂,他們便有機可乘,最終由誰獲勝,他們并不在意?!?br/>
李賢低下頭,面若死灰。
劉齊賢由衷道:“周王殿下既能解長安之危,又能不影響馳援安西四鎮(zhèn),實在令人敬佩?!?br/>
李勣微笑道:“劉侍中,你說錯了,承嗣這一番布置,不僅不影響馳援安西四鎮(zhèn),還能給論欽陵一個狠狠的教訓(xùn)!”
劉齊賢忙問:“如何給他教訓(xùn)?”
李勣道:“論欽陵既能向承嗣透露李賢的計劃,必然在我朝有不少細(xì)作,那么承嗣在會州領(lǐng)三萬軍隊返回,他會不知嗎?”
武懿宗插嘴道:“他知道又如何?”
武攸暨斜了他一眼,道:“大哥,西討軍一共只有五萬,吐蕃人見二哥領(lǐng)了三萬回長安,必然認(rèn)定救援安西四鎮(zhèn)的只有兩萬人了?!?br/>
武懿宗皺眉道:“可西討軍確實有五萬,他們難道看不出嗎?”
連太平公主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,道:“大表兄,你能站在軍營外面,一眼就看出營中有多少人嗎!”
武懿宗抓了抓頭,道:“嗯,那倒也是?!?br/>
李勣道:“其實那些細(xì)作可以根據(jù)大軍駐扎過的營寨,看出些蛛絲馬跡,但只需我們做些手腳,便能迷惑他們?!?br/>
武承嗣頷首道:“您說的不錯,過了會州,薛將軍便會減少埋鍋數(shù)量,讓吐蕃人以為西討軍只剩兩萬人。”
沛王臉色陣青陣白,他一向自視甚高,這次不僅輸給了武承嗣,還險些被論欽陵算計,心中羞憤交加。
便在這時,岑長倩大喊道:“逆賊,還不趕緊放了太后,否則頃刻間便讓你身首異處!”
武承嗣大怒,他說了這么多,就是想打擊沛王意志,讓他主動束手就擒。
岑長倩這番話,顯然是為了重新激起沛王怒火。
李勣、劉齊賢、裴炎等人都是聰明人,俱明白岑長倩心思,裴炎冷冷道:“岑大將軍,你蠱惑皇帝的罪名還沒跟你算呢,如今也敢在此妄聲?”
李弘忙道:“朕是被李弘給騙了呀!”
武承嗣見他們這么一攪,沛王的臉色又恢復(fù)了正常,心中怒急,道:“李弘,你閉嘴!”
戴至德怒道:“周王殿下,你怎可直呼陛下名字?”
武攸暨反手便給了他一巴掌,冷冷道:“就是你們這幫奸臣小人,成天在皇帝身邊蠱惑,再敢多言,我剁了你!”
戴至德見群臣無一人為自己說話,哪還敢再多說話。
沛王這時已恢復(fù)冷靜,目視著武承嗣道:“周王,本王想與你做個交易,你放我二人離開,我們就放了太后,如何?”
武承嗣幾乎沒有猶豫:“你答應(yīng)放人,本王可以擔(dān)保你們安全離開長安!”
鄭王急忙道:“周王,不能答應(yīng)他們!倘若此事傳揚出去,朝廷威嚴(yán)盡失,只怕會惹天下人笑話!”
丘神績冷冷道:“鄭王這話的意思,如果讓太后死在這里,天下人才不會笑話了?”
太平公主也怒道:“王叔公,你就這么盼著母后死嗎?”
鄭王急切道:“本王只說不讓他們離開,又沒說不救太后?”
李勣微笑道:“想必鄭王爺已經(jīng)有救太后的良策了,那就請鄭王爺用出來吧?!?br/>
鄭王張了張嘴,又閉了回去,不再開口了。
劉齊賢朗聲道:“皇家發(fā)生這樣的事,被百姓非議也是無可奈何,眼下救太后為重,我同意周王殿下的決定!”
婁師德、裴炎、李敬玄等紛紛附和。
丘神績立刻道:“沛王殿下,我們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你的要求了,你速速放了太后殿下吧!”
沛王冷笑道:“我若現(xiàn)在放人,就算武承嗣肯放過我們,太后又怎會善罷甘休?”
武媚緩緩道:“李賢,承嗣說過的話,便和本宮說過一樣,本宮答應(yīng)你,不會在長安城內(nèi)向你動手?!?br/>
沛王心道:“武媚當(dāng)著滿朝文武許下這種承諾,必不會輕易違背?!迸c李旦對視一眼,說道:“放人可以,但要在城門口。周王,給我們備三十匹快馬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