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二十五,一場大雪降落在蜀地,瑞雪兆豐年,蜀地百姓們雖手臉凍的通紅,臉上卻洋溢著喜慶的笑容。
雖然地處偏僻,但因臨近吐蕃,唐軍獲勝的消息早已在蜀地傳遍開來。
人們此時已停止了農(nóng)忙,每日閑來無事,便喜歡聚在一起高談闊論。
除了唐軍大勝吐蕃的話題外,蜀地出現(xiàn)一名才女的話題最常被提及。
那女子名叫費(fèi)鈴兒,原本名不見經(jīng)傳,卻孤身前往長安,以十種樂器挑戰(zhàn)長安十大家。
雖然勝少敗多,但誰都不會真覺得她輸了。
蜀地人因?yàn)檫@件事大大露了臉,不少喜愛音律的人開始跋山涉水入蜀,來學(xué)習(xí)蜀樂。
還有些嗅覺靈敏的商人開始來蜀地采購樂器,賣給其他地方。一時間,竟讓蜀地產(chǎn)生可喜的變化。
費(fèi)玲兒本人也因此受到蜀人追捧,只可惜她有個脾氣古怪的丈夫,在家門外設(shè)置陷阱,讓想去拜訪她的人望而卻步。
秦州,山陰縣以西二十里有座鴨掌山,王沉和費(fèi)玲兒兩人便住在山腳下一條小溪邊。
一間小院,三間屋舍。
王沉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武承嗣的邀請,在神火營任職,這次回家是處理些雜事,順便收拾行李,然后便搬去長安。
王沉在屋子里忙進(jìn)忙出,王夫人則坐在院子里手撫琵琶。
并非她不愿為丈夫幫忙,而是王沉不許她動手。
這木匠最喜歡妻子那雙白嫩的纖纖玉手,哪肯讓她干粗活傷到那雙美手。
王夫人情緒極佳,她雖然與王沉恩愛如鸞,但偶爾也覺得丈夫太過頑固、孤僻。
這次王沉肯入京做官,她自然是歡喜極了。
曲露心聲,這首原本幽怨的琵琶曲,也因?yàn)橥醴蛉说暮眯那椋兊脷g快明朗。
就在這時,曲音中混雜著一道慘呼,王夫人耳力天生較常人靈敏,聽出那是有人踩中自家陷阱的聲音。
站起身,便要過去察看。
剛出院門,在厚厚的積雪上走了沒幾步,忽然,一支箭矢疾射而來,從她耳邊擦過。
王夫人嚇的尖叫一聲。
王沉一聽妻子叫聲,立刻放下手中事務(wù),如同一團(tuán)旋風(fēng)般飛奔而來,拉住妻子手道:“怎么了?”
王夫人此時已退到院門口,指著前方小樹林,花容失色道:“我剛才聽到前方有慘叫聲,便想過去察看,誰知差點(diǎn)被支箭給射中?!?br/>
王沉道:“你在這等著,我去瞧瞧?!彼聿陌。瑒幼鳂O為靈敏,很快便消失在樹林中。
過了沒一會,王沉飛奔而回,急道:“快走,快走,禍?zhǔn)聛砹?!”說完拉著妻子手便向客房而去。
來到客房,王沉說了句“你在這等我”,又匆匆離開客房。
等他回來時,手上多了一個包袱,里面是王夫人的幾件衣服和幾貫銅錢。
王夫人早已在客房床上躺好,王沉躺到她身邊,扣動床側(cè)面一個機(jī)關(guān),床板翻動,兩人落了下去。
那床板設(shè)計(jì)的極為精巧,轉(zhuǎn)了一圈后回復(fù)原樣。
喀的一聲,機(jī)關(guān)又拉住了,就算再有人躺在床上,也無法落下。
過不多時,十幾名黑衣人進(jìn)入王沉小院,他們中不少人因陷阱變得灰頭土臉、狼狽不堪。
領(lǐng)頭的是名衣服上鑲著金邊的黑衣人,他負(fù)著雙手,站在院子中央,冷冷道:“搜!”
眾黑衣人立刻沖入屋子里,翻箱倒柜,原本整潔溫馨的一間小屋,頓時失了模樣。
屋子不大,很快便搜索完畢,卻不見夫妻蹤跡。
黑衣首領(lǐng)冷冷道:“必是逃了,老鄭,你的追蹤術(shù)最高明,知道他們從哪個方向逃的嗎?”
一名獨(dú)臂黑衣人上前兩步,遲疑了一下,說:“隊(duì)長,我剛才查過了,這種雪天,足跡不可能藏住,他們應(yīng)該沒有離開這間院子。”
另一名矮個黑衣人粗聲道:“放屁,這里就巴掌大的地方,他們倘若躲著,能逃得過咱們眼睛嗎?”
獨(dú)臂黑衣人默然不語,目光中也充滿疑惑。
黑衣首領(lǐng)忽然道:“這次的目標(biāo)是個木匠?!?br/>
矮個黑衣人叫道:“木匠也不會隱身術(shù)??!”
黑衣首領(lǐng)冷冷道:“木匠會挖地道,給我再搜一遍,屋子里一定有地道或者密室!”
眾人皆是目光一亮,應(yīng)諾一聲,又去屋子里搜索了。
然而任憑他們將所有家具移開,都找不到一處類似地道的地方。
獨(dú)臂黑衣人跪在地上,用刀柄在每一寸土地上都敲一下,然而全部敲遍了,也找不到密道所在。
眾黑衣人臉色都有些難看。
他們個個都是組織中最聰明絕頂、精明強(qiáng)干的人,哪知卻被一個小木匠玩弄在股掌之間。
黑衣首領(lǐng)冷冷道:“不管密道了,我在這守著,你們分四路朝四個方向追蹤!”
眾黑衣人齊齊答應(yīng)一聲,各自朝著不同方向去了。
王沉推開一片積雪,從一個隱秘的山洞中出來了,然后將王夫人拉出來,幫她清理身上的草屑。
王夫人皺著眉道:“夫君,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誰啊,他們干嘛要來咱們家?”
王沉一邊拉著她手朝秦州城方向走去,一邊說:“他們都蒙著面,我也不認(rèn)識他們,不過……”面中透著幾分憂色。
“不過什么?”王夫人問。
王沉苦笑道:“夫人,眼下咱們還未脫離險境,還是先去縣城報官吧!”
王夫人答應(yīng)一聲,與丈夫一同朝東面急行。
走不多時,二人來到官道上,路上多了些行人,心中都松了口氣。
誰知,還沒走多久,兩名黑衣人便從身后追來,他們奔行速度極快,一眨眼便攔住夫妻二人去路。
王沉將妻子攔在身后,大聲喝問:“你們是什么人?”
一名黑衣人冷冷道:“殺你們的人!”刀光一閃,竟打算在官道上行兇!
周邊兩名路人嚇的大叫,紛紛朝著縣城方向狂奔而去。
王沉眼見刀光斬來,竟并不慌張,從袖中取出一把手弩,朝對方射了一箭。
黑衣人起初并不在意,刀光已將王沉籠罩,打算一刀便結(jié)果了他。
誰知那小小手弩射出的箭矢竟發(fā)出恐怖的尖嘯聲。
黑衣人大驚,急忙側(cè)身一閃,左邊臉頰一痛,竟被弩矢射中。
他極為悍勇,直接將弩矢拔出,黑色面巾上頓時血流如注。
黑衣人大喝一聲,又一刀砍來,王沉一邊后退,一邊又射出支弩矢。
黑衣人有心不管那弩矢,但弩矢的破空聲聽得令人心驚,只得又側(cè)身一閃,結(jié)果又被弩矢射中左肩。
便在這時,另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的來到王沉身后,一刀砍向他背心。
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從他身后響起,黑衣人不管不顧,想要直接砍死王沉再說。
忽然間,喉嚨一哽,一支弩矢從他后脖頸射入,尖尖的弩頭穿過脖子,從他咽喉冒了出來。
黑衣人再無力氣將刀砍下,倒在了地上。
那名被射中臉頰、肩膀的黑衣人又驚又怒,他們原本有三人,在雪地發(fā)現(xiàn)足跡后一人回去報信,另兩人追蹤。
原想對方一個小小木匠,那還不是手到擒來。
哪想這樣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木匠夫妻,竟能威脅到他們性命!
殺死黑衣人的是王夫人,她手中有支與王沉一模一樣的手弩,見丈夫遇險,下意識便出手了。
她雖然經(jīng)常用手弩幫丈夫捕獵,卻還是第一次殺人,怔怔望著躺在地上的黑衣人,腦海一片空白。
王沉急忙拉住她,從那名受傷的黑衣人身邊奔過。
那黑衣人擔(dān)心他們夫妻雙弩齊發(fā),那可就萬萬抵擋不住,故而只在后面尾隨,并不敢靠近。
王沉夫妻一直提心吊膽,直到入了縣城,才稍稍安心一些。
城門口有守衛(wèi),那黑衣人自知這幅模樣入不了城,沒有跟進(jìn)城。
兩人去縣衙報了官,縣衙捕頭認(rèn)識王沉,立刻答應(yīng)派人調(diào)查,讓他暫且不要回家。
王沉不愿妻子住客棧,便去城中找自己的朋友張中嘯,打算借住幾天。
他這次逃的匆忙,許多重要的工具落在家中,不然的話便可以直接離蜀,去長安任職。